圖拉被噎了一下，但是想想，倒是也對。

不管諾朗是什麽樣的人，自從自己被他轉換的時候開始，自己就被“捆綁”到了他的陣營裏面。在別人看來，自己作為他的血裔，差不多就被打上了標簽，永遠都是跟他一邊的。更何況，就算自己有那個“造反”的賊心，也沒那個賊膽。有那個賊膽，也沒那個賊實力。光是一個尊長威壓就夠自己喝一壺的。何況還有橫跨600年的實力差異。

再說了，老大當時不也是迫不得已，要怪都去怪大衛布朗好了。

這樣想著，圖拉馬上狗腿的笑了起來，端起茶壺就給諾朗倒了一杯熱乎乎的紅茶。

“老大您喝水。”

“切。”諾朗從鼻孔中發出一聲氣聲，但還是擡手接過了那茶杯，輕抿了一口。就在圖拉以為這事情就這樣揭過的時候，他卻開了口。

“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瑪格麗特嗎。”諾朗的臉在紅茶的霧氣中，好像有些恍惚。

圖拉一楞，然後猛的一精神，趕緊擺正姿勢做出認真聆聽狀。結果諾朗壓根都沒看她，自顧自的講起來。不知是講給圖拉，還是只是講給自己的回憶。

“1903年。那應該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年吧……那天，我偷開萊特兄弟的飛機試驗品，結果失敗了，摔的不清。只好去附近的鎮上找找目標，補充補充血液。本來是去找個妓、女或者流浪漢，結果我從巷子裏吸飽了血，剛剛走到巷子中間出來，就這樣突如其來的，遇見了她。像是天使突然掉進了塵世中，金色的柔軟卷發在她的額頭邊緣劃出完美的弧度，裝飾著羽毛的寬大的帽檐下，白嫩的臉頰上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塗著厚厚的脂粉。脖頸的弧度在陽關的照射下閃爍著細微的金光，被那從頭上垂下的蕾、絲發帶一稱，顯得更加柔滑細嫩。我仿佛能聞到她血管裏少女血液的甜美的幽香，幸虧我剛剛吸飽了血，否則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完全失去控制。她似乎是迷路了，一臉的迷惑，碧綠的眼睛在看見我的時候閃過一絲慌亂。在陌生的小巷裏突然遇到一個男人，這實在是容易讓她受驚的事情啊。”諾朗喝了口紅茶，目光竟分外的柔和，圖拉從未聽過，諾朗這種像是加了熱巧克力的牛奶，溫熱的甜蜜的聲音。腦海中不經意間就開始按照他說的一字一句，跟著勾勒出他腦海中的畫面。

“她就像只慌不擇路的小鹿，一下子就出現在了巷子口。但是深吸一口氣之後，卻努力的穩定了自己的聲音。她問我，先生，請問我怎麽才能回到鎮上的綜合商店呢？那是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。每個詞我都記得無比清晰。我動作十分僵硬的擋在了她的前面，身後是一個流浪漢僵硬的屍體。我當時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，怎麽可能讓那種東西汙染她的眼睛。之後一秒才想到完全不能讓她看見，如果她看見了，我是不是就要殺了她。但是又想到，或許她看見了，我是不是就可以轉化她？一瞬間我的腦子像是炸開了一樣，所有的想法在腦海中迸射出來，反而讓我頭腦一片空白，不知該作何反應。”諾朗自嘲的笑笑，像是發覺自己的笨拙的第一次戀愛的少年。

“所幸她並沒有註意陰影裏的東西，而是看著我盯著她看，臉頰慢慢的紅了。我這才反應過來，趕緊擺出自己認為最得體紳士的姿勢，我說，這裏不安全，讓我來護送你吧。我帶著她從另一端走出了小巷，走到了另一邊的大街上，我站在陰影裏，看著她往自己家的車子走去。她的司機和姨媽已經在另一邊等著她了。她以為我是出於禮貌，又擔心她的家人誤會什麽，這才沒有走上前來，所以回頭朝我感謝的笑笑。但是他不知道我其實是不能見光的。”諾朗又給自己倒了杯紅茶，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喃喃述說。

“後來，我制造了一系列的偶遇事件。我們很快墜入愛河，每一天都那麽讓人沈醉。但是，半年以後，她開始漸漸的對我不能出現在陽光下產生了疑心。畢竟，一個不能跟她一起去騎馬又不能跟她一起去野餐的戀愛對象，總是會令人生疑吧。但是善良的她以為我是生了什麽病，瞞著我詢問各種醫生，查閱各種典籍。結果，消息被勞倫斯的手下得知並傳回。我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她坦白我的身份，她就被帶走了。消失的無影無蹤。她的家人以為是我做的。”諾朗苦笑一聲，“但是我心裏十分清楚，真正把她擄走的是誰。我從警察局逃走，然後到大衛布朗面前去要人。他卻說，需要我幫他做點事情。畢竟我之前並不是對他言聽計從，而這大半年，更是因為‘私人感情’沒有聽從他的指揮。他說，如果我依然不聽命令，他不介意幫我‘掃除服從命令道路上的障礙’。”

“再後來，我就做了那些事情。”諾朗擡手，喝下了最後一點已經涼掉的紅茶。

“後來呢？她怎麽樣了？！你做了那麽多，大衛布朗放了她了吧？”圖拉急急的追問，但是心裏卻已經隱約知道了答案。果然，諾朗臉上難得一見的柔和表情，像是被大風吹過的肥皂泡，砰然碎裂。就在他轉過頭想要說什麽的時候，隔斷門卻再次被打開。

“徒弟，過來，我有話要跟你說。”巨熊的大手哐啷一下拉開門，朝圖拉揮揮手。說著，他看了一眼諾朗，之後轉身離開。

圖拉楞了一下，腦子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，猶豫著站起來，卻又回頭看著諾朗，兩難的站在地中間。

“去吧，去吧。”諾朗滿不在意的擺擺手，自己靠在了靠背上。

圖拉只得抱歉的笑笑，出了小隔間。拉上門的瞬間，圖拉恍惚中看見，諾朗盯著天花板的雙眼中，似乎閃爍著濕潤的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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